第一百零一章 临流行(4)(1/2)
黜龙第一百零一章 临流行(4):准备有声小说在线收听
“张公请看此扼龙弓。”
窗外树荫婆娑秋意正盛堂中则秋蟹正肥宴饮正酣待众人皆有醉态李枢忽然站起身来从身后取过一支大弓。“这便是当日黑帝爷麾下第一大将汁行必所用在古北岭射落双龙之弓。”
已经半醉的张行陡然来了兴趣立即扔了剥了半截的螃蟹跌跌撞撞从座中起身走上来只在堂中央用油腻的双手去摸此弓同时念念有词:“有此弓待我到了宗师境地岂不是能杀了分山君?你们不晓得当日二征东夷我们那路逃兵外人以为是地震给震的其实就是分山君杀绝的我那至亲兄弟都蒙也是为此没了后来以黜龙帮为名就是存了迟早有一日要彷效至尊杀龙如屠狗之意。”
一旁李枢捧着弓角连连颔首状若恍然然后忽然伸展全身真气拼了命的将扼龙弓往下一拽硬生生卡住对方双臂然后厉声来喝:“徐将军还不动手?”
原本已经起身的诸将纷纷一愣所有人本能看向徐世英靠的最近的贾越甚至早已经挥刀而向。
也就是此时一支附着着断江真气咋一看几乎膨胀到手臂粗的利箭自堂外射来正中张行心窝。
这一箭来自于真正的扼龙弓。
而射箭者不是别人正是早就成名多年的昔日鲁郡大侠今日禁军中郎将、成丹高手徐师仁。
然而如此必杀一击来到张行胸前却只是将此人撞得往后跌了一跌护体真气散开后旋即恢复居然浑身无恙。
满堂人俱皆愕然而张行更是大笑:“李公!你也算见多识广难道不晓得我既然成了实际的东境之主自然有东境地气加身如何还拿寻常修为对阵法门来对付我?你该寻两个扼龙弓一个锁我一个射我才对!可惜可惜……当日一念之差从郓城一逃却只让我在历山挺身而出平白赠送了天命!”
说着其人只将那弓反扣回来然后回身从容下令:“诸位……此人无耻之尤设宴埋伏袭杀于我既是兄弟反目坏了江湖义气也是作乱于内坏我们抗魏大局堪称罪不容诛如何你们还不动手?”
徐师仁狼狈逃窜徐世英、单通海、王叔勇等所有武斗派大头领反而蜂拥而起一时间堂中真气乱舞白刃纷错尤其是徐世英面目狰狞恨不得当场就要将李枢当场剁成肉泥……
也就是这个时候李大龙头勐地从被窝里惊醒直直坐了起来。
竟只是一场秋日大梦。
李枢喘匀了气翻身坐起看到窗外居然还有余晖晓得自己是下午思虑过重直接贪睡到现在便干脆披起衣服走了出去。
这里是济阴城的县衙而非太守府之所以如此乃是为了表达对自己最心腹班底房彦朗的尊重让后者这个济阴留后有充分的职权和尊严。
当然以李枢如今的生活状态住在这里也的确足够了。
因为他的妻子、孩子所有亲近子侄都在杨慎之乱中死光了家族上下也被剁的差不多关西的一点私人附庸力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按照说法可能还是白有思和张行参与剿灭的。其他关陇世族的亲属关系和交游关联自然还在但也已经两三年没有任何接触了。
如今的这位大龙头既没有续弦也没有什么侍妾甚至不蓄婢女、私奴。
这一点上再加上张行也是如此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帮内的气氛——起事后每到一地官奴必然会被直接释放而且不允许私自购买新增私奴同时会在一些桉件中允许富人用释放私奴进行抵罪。
最关键的是大头领们和头领们都会收敛很多不敢在这个事情上犯忌讳。
但这其实不是李枢这边的重点李大龙头的重点在于他其实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不贪恋女色、不喜爱金银、不乐意享受一切。而且也不是不怀念妻子不想念自己当年的意气风发青牛挂书潇洒关西。
唯独他更加清楚做大事不是大成就是大败是没有一个中间状态的所以与现在还在意气风发的张行不同他非常害怕再输以至于不敢拥有和享受。
而这也是一个李枢自己都心知肚明的巨大弱点——输过一次而且几乎是输的底朝天输的只剩一个人狼狈逃窜让他对输到底这个事情过于恐惧和厌恶了为此不敢真的再豁出去赌。
同样是那次惨痛的败落还让李枢产生了另外一个巨大的心魔那就是他不愿意再将身家性命托付给其他人了!
杨慎怎么样?
天下仲姓出身仪表堂堂、聪明英武本人在朝中经营多年手中有兵马周围到处是盟友管的就是全天下后勤而且刚刚私下突破了宗师修为甚至应该还有大宗师级别的内应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结果呢?
结果是一朝起事中原附近听到消息的州郡立即响应然后却因为不听他李枢之劝进而一败涂地!
而且是迅速的、极速的一败涂地。
面对着大魏核心的精华力量杨慎不光让自家一败涂地还连累了没有犯任何错甚至事后白帝爷一般看绝对是提供了正确战略的李枢一败涂地。
所以李枢也坚决不愿意再居于人下再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什么大英雄大豪杰他就是想自己做主。
秋风萧瑟在黄昏中卷动落叶也吹干了李枢面上的虚汗随着日头渐渐落下城中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但李枢的心却不能平。
他其实很清楚今天的梦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眼下黜龙帮内部清晰的局势和今天房彦朗的一句话——局势不必多言他李枢已经快要被人生吞活剥了而房彦朗那句自知失言的话反而点开了李枢最大的心结让他无法再遮掩自己的内心。
事到如今李大龙头承认张行的才能但他往日经历使得他坚决抵触被对方领导而所谓宰相之才和帝王之才的说法无疑是一个点到了他心坎上也是让他找到了抵触内心煎熬的一种解脱。
自己是帝王之才对方是宰相之才这就完美了就可以继续以帝王之才领导着这个出色的年轻人了。
只不过这又带来了另外一个不得不面对的疑难——你的帝王之才怎么证明?你说人家只是宰相之才是不是你一厢情愿?
然后如果证明不了你怎么知道这种说法是不是你李大龙头的自欺欺人?
一句话是治不好精神内耗的反而会引发更深层次的焦虑此时的李枢需要一个真正的智者来指引他。
带着某种不安和犹豫李枢终于踱步来到了县衙后方连通着仓城的角门然后转入一个并没有关门的小院并立在门槛内敲响了门板瞬间就惊得旁边院墙上几只乌鸦腾起然后落到了后方堂屋屋檐上。
院内只两间堂屋内里那个刚刚点了灯稍有人影晃动闻得敲门声便有人在屋内应答:“随意来随意进随意问随意答。”
李枢赶紧往里面走走到屋内却又驻足乃是整理了一下仪容方才转入点了灯的内间卧室结果刚一进去却又自嘲一般笑了起来……无他自己和对方都应该是凝丹一层的高手了耳聪目明而且对方这般聪明人对局势注定洞若观火所以自己的疲惫也好艰难之处也罢对方必然一目了然。
这幅样子装给谁看?天上的几位至尊吗?双月高悬三辉在列四位至尊也不好到处探头吧?
没错住在此处的乃是从去年冬日被劫持后就一直在窝着不动的前南衙相公如今的黜龙帮挂名护法今天还客串了一把筑基启蒙教程的张世昭。
或者说叫张大宣。
果然见到李枢来笑仿佛看清楚对方心意一般张护法主动开口:“李大龙头不必在意我其实真没凝丹灯火又暗看不清你满脸愁容的今天白天也一样。”
李枢再度失笑也不遮掩了直接拱手行礼:“请张相公救救我。”
张世昭只在座中不动而且当场大笑:“你有什么可救得?黜龙帮如火如荼声望、地盘已经是当世义军之首而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翼大龙头救你作甚?而我呢我一个降人被打断了腿被迫投降的又因为家小连名字都不敢提。李龙头自古只听说落水的人向岸上人求救没听说岸上人向落水之人求助。”
“不瞒张相公我虽在岸却是岸上之鱼网下之鳖待死而已;而阁下虽在水却只是真龙蛰伏巨鲸沉行正在潜窥天机罢了。”李枢直起身来言辞耿耿他说的全是心里话。“我现在的局势不用说你都该知道的……”
“我不知道。”张世昭陡然打断对方。
李枢勐地一愣。
“局势我知道。”老帅哥诚恳以对。“局势我真知道但我不知道你……所以不知道你的局势。”
李枢眯了一下眼睛走上前来落座然后叹了口气却是将自己的为难之处以及内心的一些真实想法包括一些争权夺利的私心全都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
他是真的想获得这个全天下公认的智者也是一位真正意义上“宰相之才”的人的指点。
他走投无路了。
“那你走投无路了。”张世昭认真听完将手一摊。“你想想你既要做掌权的那个不管是帝王还是帮主还是如张三郎这般真正的核心反正是要做真正能做主掌舵的那个对不对?”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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