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囚禁(2/2)
酿青梅21、囚禁:准备有声小说在线收听
“我没空跟你?虚与委蛇。”陆沈白道:“我夫人被人在城中?劫持——”
“哎呀!”薛定山一掌拍在桌子上:“你?看?看?!我说这堆刁民?可?怕,肯定是有人觊觎着陆夫人的美貌,所以?才下的手,所以?说啊,妇道人家,在家里待着,绣绣花就成了,抛头露面的,早晚会出事?。”
“薛,定,山!”陆沈白森森然。
“哎,下官在。”薛定山皮笑肉不笑,怡然自得?地与他对视,仿佛一切他的怒火,是他欢乐的养料,薛定山眼睛笑意?溢出,流泻在黄而糙的面皮上,人活像一个成了精的黄鼠狼。
“陆大?人,有何吩咐啊?”他问。
陆沈白道:“若我夫人有事?——”
“知道知道。”薛定山收回前倾的身?子,板正地靠窝回椅子里,端起?茶盏,单手撩开杯盖,徐徐垂眼一吹,复而在朦胧水雾中?,看?着陆沈白笑出声:“陆大?人呐,你?才到钦州,怕是不知道,这钦州呢,不管是张贴榜单布告,或是审案追凶,都是需要先给府衙递一张状子的,我呢,虽然是钦州的父母官,但是呢,总不能置我朝律法不顾。”
见陆沈白脸上黑气渐盛,薛定山得?意?而满意?地垂下眼睑,喝一口茶,品着咂摸两下,悠悠道:“不过呢,我与陆大?人也是有些?交情,再加上陆大?人此番前来是为了救钦州的百姓于水火,于情于理,陆大?人的这件事?啊,都该加急办理,不如这样——”
陆沈白唇齿间?森森蹦出两个字:“怎样?”
“咳。”薛定山道:“钦州呢,一个案子要想水落石出,得?五月一年的样子,陆大?人丢了夫人这件事?呢,本官着力尽职去办,约莫三个月,对!”
薛定山笑:“三个月定然给陆大?人一个交代!陆大?人,你?看?如何?”
“三个月?交代?”陆沈白道:“我要的不是交代,是我完好?无损康健的夫人!再说三个月,三月之后,已然入夏,薛定山,我不与你?打哑谜,钦州的事?,我已经查看?过账册,也知晓你?们这种人,都是些?什么手段。”
“手段?!”薛定山尖叫:“哎我说陆大?人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吧,怎么能这样诋毁我呢,我虽官职没有陆大?人高,也处在这等地方,但是,侮辱朝廷命官,律法——”
“钦州的事?,我知晓该怎么做,我夫人的事?,希望用不了三个月。”
薛定山看?着陆沈白,良久,他忽而一笑,将手中?捏的指骨泛白的茶盏终于放在小几上,他收敛了那?高深莫测又戏谑至极的夸张神情,淡淡而厌倦又漠然地说:“陆大?人早如此识相,尊夫人何必受苦呢。”
薛定山视线下垂,唇角扯开一点?笑:“你?瞧瞧,我也不想动刀见血的,现在这,哎,也非我所愿,陆大?人,想必我府里的大?夫没有你?随行的医官用着顺手。即是如此,便请吧。”
他垂下眼睑,只看?着一只蚂蚁顺着枣木椅的小几爬上来,又不自量力地爬进纯白透光的骨瓷盘中?,妄图想撕下一块糕点?拖走。
“哈哈哈——”
薛定山高声笑,伸出食指,定住它的身?体,感受着它的挣扎和蠕动,继而,他倏忽收了笑,森冷的面孔像是泛着乌煞的白。
他手指狠狠捻动。
他抬起?手指,眨了下眼睛凑近看?了下蚂蚁,又将视线从蚂蚁身?上掠到陆沈白脸上。
陆沈白冷眼旁观了全过程,此刻顿觉有些?反胃。
“陆大?人,可?还有见教?”
陆沈白紧绷着脸,没有说话,径直走出了花厅。
骄阳兜头照下来,陆沈白才恍然察觉到一丝活气来。
他一路出了薛定山的府邸,孟昙已经等在门外。
“公子!你?的伤!”孟昙一把揪住身?边的医官领子,提溜着将人拖近:“快瞧瞧!金疮药呢?都拿出来!”
“嘭——!”薛府大?门猛地关上。
“你?们!”孟昙气不过。
陆沈白拦住他:“多说无益,先松开医官。”
孟昙松开,医官诚惶诚恐从这个一贯笑脸示人的孟昙手里,如虎口逃生一般,感激地看?向陆沈白:“大?人,小的给您瞧瞧。”
“有劳。”陆沈白语气淡淡。
医官看?了他一眼,陆沈白似乎和昨天一样,但似乎又是哪里不一样了。
医官摇摇头,又惹得?孟昙一阵大?惊小怪。
“看?起?来严重,实则还好?。”医官说:“好?好?将养,不会落下病根的。就是这段时间?,最好?少走动,少费心劳力为好?。”
“嗯。”陆沈白淡淡应了。
孟昙来的匆忙,只提溜着医官,疯了一样策马跑过来,此时此刻,见陆沈白无恙,才想起?问曲瓷:“夫人呢?薛定山怎么说?”
“他不松口,要我成他的同谋。”
“啊?!”
“我答应了。”
“什么?!”
陆沈白走下石阶,一手握着剑,一步一步朝着驿馆走去,孟昙赶紧跟上,一行人到驿馆的时候,正好?碰上岁岁。
岁岁换了一身?衣裳,被一个美貌侍女抱在怀里,正在折花。
早春花朵伶仃,被手指一折,顿时脆生生断了。
“我给小姐戴上。”美貌侍女笑,声音清润柔和。
“我不想戴,花儿太可?怜了。”
“花有什么可?怜,花开无人赏才可?怜。”侍女握住岁岁的手,不由分手就要给她戴。
“不要!”岁岁一把推开她,她摔进蔷薇花丛,娇嗔一声,幽幽就哭了。
“沈白大?人!你?回来啦?事?情是不是都办完啦?我们是不是能走啦?”岁岁连环问。
陆沈白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白净的脸,她洗干净了,依稀能看?出几分相里金禾的影子。
他遇上曲瓷的时候,她也约莫是这个年纪。
“我办砸了。”陆沈白轻声说:“不过我很聪明的,我会尽力去补救,很快就能办好?。”
“真的吗?”
“真的,若是办不好?——”陆沈白舌尖的话险些?脱口而出,但面对着这样的孩童,他一瞬间?止住了自己的话,他淡淡笑了,抬手抚过她发髻,轻声道:“我会办好?的,没有若是。”
“嗯!”岁岁重重点?头:“我相信沈白大?人!”
小小的手,握住陆沈白的食指。
陆沈白站起?来,反握住岁岁的手。
“呜呜,大?人——”侍女哭泣着。
陆沈白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她瑟缩了一下,顿时忘了抽噎。
陆沈白道:“粉残露褪,滚。”
他从未在女眷面前用过如此不文雅的字眼,但是此时此刻,他心中?一把怒火,已然烧穿了他,叫他失去理智,只剩下攻城略池的敌我阵营。
再者,他第一次见这侍女,便知道这侍女也罢,薛定山也罢,都打的是什么算盘,当时他还需要周旋,现在——
“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他语气森森然,说完,不再吝啬给予她一个眼神,径直带着岁岁就朝着内堂走去。
走到廊下,陆沈白才觉胸中?浊气散了些?,问道:“王爷呢?”
“应该在院中?。”
陆沈白将岁岁交给孟昙,自己去找晏承。
人还未踏进院中?,便听到淙淙的琵琶声,夹杂着晏承甜糯的抱怨声:“哎,幸亏有姐姐陪我同来,否则我可?真要无聊死了。”
“那?可?说不准,昨夜不有人给王爷送美人来了么?”
“嗐,那?些?庸脂俗粉,怎么能跟姐姐比。”
话音刚落,就见陆沈白一脸冷色进来,晏承怔了下,躺在娼伶腿上没动,懒洋洋问:“怎么了这是?瞧你?这蔫眉耷眼的样,跟曲瓷吵架了。”
“她被人掳走了。”
“什么?!”晏承吓的橘子都掉了,一溜烟爬起?来,怒道:“谁干的?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钦差夫人都敢动手!”
陆沈白没说话,冷冷看?着晏承。
晏承怔了一下,瞬间?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他们这一路上,什么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昨天刚来钦州,今天曲瓷就被掳走了。
还事?能是谁干的。
“不是,本王就不明白了,”晏承道:“怎么本王睡了一宿的工夫,薛定山就狗急跳墙了?你?们俩查到什么?”
“我若说了,王爷可?愿为钦州百姓伸冤?”陆沈白抬眸,直勾勾望过来。
晏承平日里被人嘲笑惯了,从来没有人会用这般眼神,寄予厚望的眼神看?他。
他瞬间?如芒刺在背,立刻避开陆沈白的目光,扶额道:“哎哟,我头好?疼,好?姐姐,快把那?醒酒汤端来喂我一口。”
话落,身?子一滑倒在娼伶腿上,哼哼唧唧就着娼伶的手喝醒酒汤,他只想在富贵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哪怕被脂粉酒气泡烂骨头,也无意?与人为敌。
陆沈白长睫微敛,已然知晓了答案。
他后退一步,神色冷淡下来:“我夫人被人掳走,我亦受了伤,安置灾民?一事?,就交由王爷负责了。”
“什么!?”晏承迅速跳起?来,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麻溜说出自己的口头禅:“我不行,我不会,你?找别人去。”
“没有人天生就会,”陆沈白声音冷冷的,不冒一点?热气:“王爷不会便去学,我让孟昙教你?。”
“陆沈白,你?算哪根葱,竟敢跟本王这么说话,本王告诉你?——本、王、不、学!”
回应他的是陆沈白决绝的背影。
“本、王、不、去,本、王、不、学!”晏承又恨恨重复了一遍,这才坐回榻上。
娼伶攀上来娇笑道:“王爷,王您不是说要带妾身?去撒金珠么?”
“撒什么金珠啊!”晏承一脸如丧考妣:“我怕到时候,他们会把我们俩吃了。”
“哎呀,到时候我们多带些?护卫去,不会有事?的,”娼伶来了兴致:“去嘛去嘛,妾身?还没见过施粥呢!”
钦州在封城的大?雪消褪后,迎来了几日大?晴的天气,白日里日光靡靡,夜里则软糯香美,街上的草民?无处容身?,只好?挤在才扎好?的帐子里,孩童调皮,在大?人长吁短叹的交谈声中?,将自己脑袋偷偷自帐子里露出来放在外面,头枕着手臂看?星星。
而浣花楼的夜里,却是热闹鼎沸,大?堂内衣香鬓影,人们褪去白日的伪善面具,搂着花娘歌姬,恣意?调笑取乐,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同楼下的欢歌笑语声不同,顶楼唯一亮着灯笼的那?间?房间?,却是鸦雀无声。
高高书架后露出一张清冷孤绝的脸来,这姑娘生的并?不十?分美,身?穿一件紫色底儿印花短衫,雪白裙摆逶迤隐在书架后,抬眉之间?,颇有霜露的仙冷之感,叫人觉得?不俗。
“你?问我浣花楼是什么地方?”她的嗓音也是冷冷的,如淙淙泉音,又似铮铮古琴弦,即便轻笑,也是恹恹的,懒懒的。
“自然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她说。
“你?跟那?些?刺客是一伙儿的?”曲瓷问,见她不回答,又隐在层叠书架后,曲瓷赶紧哎哎两声:“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这我都跟你?在一块待了好?几天了,你?也不告诉我。”
“说了也无用。”
“哎——”曲瓷眼睛一转,又道:“那?你?把绳子给我解开怎么样?”
“不可?。”
眼看?着姑娘的声音走远了,曲瓷慌了,想叫,遥遥传来姑娘的声音:“你?莫不是又想饿着了?”
曲瓷就老实了,耷拉着头乖巧下来。
掰着手指头数,这是她被劫持来的第五天了。
这五天来,她只见过这个姑娘,知道这个地方是浣花楼,是钦州内最大?的花楼,除此以?外,再没别的线索了。
“是不是青楼的我不在乎,倒是我该给沈白去个信儿才好?。”曲瓷被捆了手脚,扔在矮榻上,她扑闪着眼睛看?着窗子外面。
已经是夜里,浣花楼里是看?不见星星的,各色灯笼影影绰绰,再加上如织的人,一会儿走远一会儿走近的,影子来来回回,简直晃得?曲瓷晕头转向。
曲瓷心里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她在想怎么出去。
还有沈白那?边,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薛定山敢这么明目张胆抓她,显然是有恃无恐了。
晏是个不作为的草包,沈白一人,要如何应付那?群豺狼虎豹!
曲瓷忧心忡忡。
过了没一会儿,姑娘走进来了,这次她带着一个食盒,雪白皓腕提着朱红盒子,步履摇曳,偏生眼波太冷,她在曲瓷对面坐下,脸上赫然是一个大?手印。
“你?的脸——”
“抢不走我的恩客,她生气,就打了我一巴掌。”
曲瓷震惊了。
这不就一会儿的工夫么?
曲瓷之前去花楼,看?到的姑娘们都是娇美可?爱的啊,怎么还有这样打人的?!
“敷药了么?”曲瓷问。
“不急,等你?先吃过饭。”
曲瓷:“……我饿一会儿不要紧的。”
“不,很要紧。”她给曲瓷解开右手,让曲瓷可?以?自己吃饭,每次曲瓷吃饭的时候,这姑娘就坐在她对面,说实话,这姑娘不太像个接客的烟花女子,太随意?,太散漫,太冷了,倒是有点?像小姐。
“小姐——”曲瓷心里忽然一动。
曲瓷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刺客啊?”
“嗯?”她似乎觉得?这个话题有意?思。
曲瓷道:“他将我带来这里,你?就一直对我很好?,我这不像被劫持,倒像是在做学规矩的小姐。”
曲瓷敏锐地注意?到她在听到‘小姐’两个字的时候,眼睛扑闪了一下。
“是不是啊?你?们两情相悦,但是父母不同意?,所以?你?们私奔来此地,一个做了魁娘子,一个做了刀口舔血的营生。”曲瓷眼睛转动,试探着道:“可?是我听你?口音,又分明是钦州人氏。还是说——”
“别猜了。”姑娘开口:“你?运气好?,在这里待不了太久,陆大?人快要赴京了,到时候,你?就会被放了。”
“啊?”
曲瓷愣了一下,陆沈白真的决定算了?
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秒,很快,曲瓷扫开这个想法,不着痕迹地一笑,这姑娘看?似聪慧,但却有两个弱点?不能碰,一是‘郎君’,二是‘家里’。
吃饱喝足,曲瓷又被捆好?,姑娘推门出去了,躺着的曲瓷,忽而灵机一动,她知道怎么将自己在浣花楼的消息传给陆沈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留评发红包叭,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