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哥哥,你是不是在撒娇?...)(1/2)
修真界第一幼崽七十九(哥哥,你是不是在撒娇?...):准备有声小说在线收听
哪怕放眼于整个修真界, 这都称得上是一个令人惊叹的奇迹。
心魔由执念所生,往往是修士一生中最难以面对的经历。当执念强烈到一定程度,会生出难以逃离的幻境。
在心魔幻境中, 心魔之主将被困于一片混沌,神识虚弱、意识模糊, 只能一遍遍旁观一段又一段过往的梦魇, 愈陷愈深。
例如当初被魔气包裹的谢寻非,长梯尽头的白也, 以及不久之前的秦楼。
如此一来,要么永生永世陷于幻境无法逃离,要么勘破执念,从混沌脱身。
逃离混沌之际, 便是幻境消散之时。也就是说, 心魔之主几乎不可能亲身回到幻境的记忆里, 控制曾经的自己。
可偏生在秦楼这里, 规则发生了小小的偏差。
确切来说, 此乃霍诀的心魔。
他是霍诀转生,继承了后者的记忆与执念, 但二人终究有所不同,虽是一体,神识却有着微妙的差异。
这是他的心魔幻境, 亦不是他的心魔幻境。
因此当秦楼忍下剧痛,一层层冲破识海的禁锢, 当法则与禁制濒临崩溃,出现了如今这幅情景。
他以千年后转世之人的意识, 回到了千年前霍诀的身体。
这具身体受伤极为严重,真正意义上地成了个血人。
识海被冲撞得摇摇欲坠, 身上骨头碎掉好几处,外伤更是触目惊心,轻轻一动,就会生出撕心裂肺的疼痛,伤口崩塌,再一次晕湿衣衫。
好在还能握剑。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当初那个稚嫩青涩、剑法初初入门的霍诀,定不可能是琅霄君对手,但秦楼不同。
除了得到霍诀众叛亲离的记忆,少年同样继承了他去往魔域以后,日日夜夜钻研出的剑术剑法。
这是让霍诀登顶一方霸主的绝对性力量,在秦楼心底沉淀多年,而今已然炉火纯青。
更何况,虽然此时的霍诀年纪稍小,但在修为一事上,与宋阙相差并不多。
他早就看宋阙这人很不顺眼了。
蓦地,长剑一振。
秦楼满身血腥,颇有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恣睢煞气,凤目微垂,视线与宋阙短暂相交。
不知为何,向来以处惊不变而闻名的琅霄君,眼神忽然有了迟疑的躲闪。
他觉得……不太对劲。
霍诀的眼神,之前有这么锐利吗?
以霍诀满身的伤势,倘若换作旁人,只怕早就疼得晕死过去,连动一动眼皮都觉得剧痛难忍。
在场众人都没想过他竟然还能站起来,皆是怔怔一愣。不等做出反应,便见执剑的少年欺身上前,灵力融进生生作痛的邪骨,轰然爆开一股势不可挡的气。
这是从未见过的身法与剑术,满含一往无前的戾气与杀机,而在凶戾之余,却又带了几分朗朗正气,宛若朝日出山,铺开清晨第一缕刺目的光。
苍梧仙宗人人皆知,秦楼是个剑术天才。
属于霍诀的势与属于秦止的杀招,于此时此刻完美相融,饶是秦止本人在场,亦会惊叹于剑意之精妙。
眨眼之间,剑气直逼宋阙。
“霍诀,你不要执迷不悟!”
一贯如清风明月的琅霄君狠狠咬牙:“你的身体已到极限,若是执意出剑,只会落得个筋骨尽碎的下场!”
这道叫嚷没有得到回应。
长剑急出,宋阙资历尚浅,竟看不透他的身法半分,匆忙祭出几张救命的法符,将其护在正中。
上一刻,白光连缀如星,亮芒大作。
下一瞬,剑锋直指法符中央,群星尽数散作齑粉。
秦萝在哥哥怀里低着脑袋,乖乖不去看打斗时的画面,在几道玻璃碎裂般的声响后,嗅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秦楼的剑,已直直刺入宋阙胸膛之中。
重重剑气一并爆开,撕裂筋脉、血管与识海。
当幻境中的白衣青年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双目渐渐失去神采的间隙,他们身边的景象,再度发生了变化。
只不过一个吸气呼气的功夫,秦萝就从哥哥的怀抱里消失不见。
不见天日的昏暗地牢像水一样无声褪去,当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荒郊。
这会儿正是傍晚时候,天边残阳红得像血。
四周人烟寥寥,看不见几家住处,倒是野树野草生得葱茏茂盛,风吹过来的时候,耳边全是枝叶晃荡的哗啦哗啦响。
几只乌鸦披着血光从树上飞起来,树叶颤动,影子如同群魔乱舞的爪牙。
至于在身侧足足有半人高的野草堆里,晃晃悠悠飘出几缕萤光――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萤火虫,然而四面八方的气氛实在压抑,不但毫无美感,反而像极了幽邃的鬼火。
秦萝一个人置身于此,总觉得心慌害怕,视线稍扬,在不远处发现一座破庙。
这是心魔幻境,按照惯例,她出现的地方,应该距离哥哥不远。
四周见不到熟悉的人影,要说还剩下什么可能,便只有那座破破烂烂的庙宇。
秦萝毫不犹豫地上前,迈开脚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里抱着些东西。
一个个小瓶子……好像是药。
她扮演的一直是霍妩的角色,这样想来,在霍诀被逐出家门之后,霍妩曾给他送过伤药吗?
思忖之间,有两个放牛的牧童从她身侧走过。
“你听说了吗?霍家那个霍诀,因为在幽明山犯下杀孽,被废除修为,赶出家门了。”
“霍诀?他不是来我们村子里除过妖魔吗?当时我们都想答谢他,他分文没要,还给村里几家穷人施舍了银钱。”
另一人惊讶道:“他犯了什么事,闹得这么大?”
“似乎是为了抢夺龙骨,把同行之人全都杀了。”
提出这个话题的男孩啧啧两声:“霍家也是果断,毫不犹豫就把他丢进了大牢――听说很多人都想将他处死,但霍诀以前毕竟做过好事,包括琅霄君在内,不少修士为他求情。一来二去,仙盟决定废他修为、断他筋骨,让他自生自灭。”
“废修为,断筋骨,还被赶出家族,霍诀还能活吗?”
另一个牧童愕然道:“此事会不会另有隐情?我看他不像奸恶之徒……霍家就没人站出来替他说说话?我记得他同妹妹关系极好。”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当时谁敢帮他说话?琅霄君给出的证据明明白白,谁站在霍诀那边,谁就是恶徒同伙。”
男孩摇摇头:“不过,今日不是霍小姐和霍诀的生辰吗?霍家在城里摆了好大一桌酒席,要为霍小姐庆贺,看他们的架势,好像已经把霍诀之事就此翻篇了。”
他说着起了兴致,望向同伴催促道:“快快快,咱们早些回去。每年霍家人生辰,不是都要在城中放烟火吗?看看今年还能弄出个什么花样!”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小路尽头,秦萝听得心口发闷,快步走向庙宇。
眼前的破庙很小,许是年久失修,屋檐破开了几个大大的口,庙门残破不堪,墙壁也是脏兮兮的。
女孩把药瓶小心翼翼抱好,在踏进庙里的刹那,眼前倏然一亮。
庙里没什么光线,放眼望去昏昏暗暗的。灰尘在晚霞里飞旋起舞,神像也蒙了灰尘,投下一道沉甸甸的黝黑影子。
在不易察觉的阴影角落,少年垂头靠坐在墙角。
她正要上前,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正是伏魔录。
它显然也受了重创,灵力比不得当初,这会儿似是十分气恼,在半空弹来弹去:“主人已经这样了,你难道还要来欺负他!亏他对你那么好,白眼狼!”
伏魔录说着顿住,看向她手里的大瓶小瓶:“你……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听见它的声音,少年吃力抬头,哑声制止这一连串的咋咋呼呼:“伏魔录。”
弹来弹去的书本瞬间安静下来,为了保护他似的,迅速飞到少年身前。
秦萝认出他的眼神,还是秦楼。
小孩上前几步:“我来送药……我刚来这儿的时候,手里就有药瓶了。”
最后这句话伏魔录听不懂,如同一个只有他们兄妹两人才知晓的暗号。
秦楼知道他们置身于心魔,秦萝的角色正是当年的霍妩。既然她来时便抱着药瓶,那在当年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历史里,霍妩也曾这样做过。
秦萝是想告诉他,霍妩并非彻彻底底地绝情,这样一来,属于霍诀的执念也许能得到些许慰籍。
秦楼点头。
其实在当年,霍妩并未踏进庙宇一步。
她虽然不忍心见到兄长落难,却也时刻记着他的罪人身份,不敢与之有所接触,于是趁着霍诀昏睡,将药瓶放在了破庙门口。
他醒来望见伤药,虽然没见到送药之人,但细细思忖一番,心中还是有了结论。
于是硬刀子成了软刀子,他宁愿霍妩与他划清界限、就此别过,也不想她特意寻来此地,却刻意不与他相见。
……他分明不是令人恶心厌烦的瘟疫,不会伤她。
“药――”
伏魔录哽咽一下,当场变脸:“呜呜呜我就知道你还惦记着哥哥,快看看霍诀吧他快疼死了,你看那么多伤呜呜呜!”
秦楼避开女孩的视线,止住嗓音与身体的颤抖:“不碍事。别听它胡说。”
他话音方落,忽见身前掠过一瞬清凉的风。
秦萝倏地蹲下来,把怀中的小瓶子一个个放在地上,抬眼看了看他被血浸透的上衣,小扇子般的睫毛飞快颤了颤。
秦楼看见她眼眶泛起的红,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
他知道秦萝想做什么,本打算下意识拒绝,撞上她目光的须臾,不知怎地大脑一空。
“哥哥,你别怕,我……我可以帮你擦药。”
她努力不让自己掉眼泪,瘪了瘪嘴:“对不起,我之前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人全是坏蛋。”
果然是小孩,就算气急,也只会说出一句“坏蛋”。
秦楼有些想笑,不知不觉地,脑海里紧紧绷着的弦慢慢松懈下来。
与他满身的血气不同,秦萝身上带了股淡淡的香,当女孩抬头向他靠近,引来清清爽爽的风。
先是喂给他几粒圆圆的丹药,至于药膏,应该要涂抹在伤口上。
第一处擦药的地方,是少年人精致的面颊。
修士们进行围剿的时候,可不会关心有没有划伤对手的脸。
这具身体生有一副好相貌,此时面上糊了血渍,有几条伤痕横亘侧脸,再加上随处可见的淤青与红肿,已经很难看出看出曾经风流隽秀的模样。
秦萝心中难受,朝着伤口轻轻吹了吹风。
她以神识入体,好在还剩下点儿零星的灵力,当即念出一个除尘诀,虽然无法清除所有血污,但总算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狼狈。
女孩的指尖柔软细嫩,小心拂过他额头,顺势往下来到鼻梁,不痛,有点隐隐约约的痒。
秦楼一动不动,安静等待她的动作。
真奇怪,这座破庙留给他的,唯有无比耻辱与痛苦的记忆,而今与秦萝一起待在这里,秦楼却莫名生出了久违的安心。
当年的霍家家主致力于振兴家族,而其中最为重要的棋子,便是自己那个天赋异禀的儿子。
霍诀儿时多在家中修炼,长大后实力渐显,就被爹爹送去参加各种秘境、辗转九州降妖伏魔,如此一来,自然没有足够亲近的好友。
因而当霍家将他弃之如敝履,霍诀身边便一个人也不剩下。
那时他没有修为,浑身上下全是重伤,只能蜷缩在这处无人问津的破庙,用霍妩送来的药膏咬牙活下去。
晴天倒也还好,奈何夏日多发阴雨,破庙里浸了水汽,四处都是湿漉漉,他的伤口亦是生生作痛,仿佛连骨头都在一点点烂掉。
他心有不甘,被家人的背叛敲了重重一记猛锤,又因宋阙的计谋羞恼不堪,日日夜夜承受噬心刺骨之痛,连活下来也成了一种折磨。
而他之所以咬牙活下来,是为有朝一日揭穿宋阙的恶行。
他曾以为自己能赢。
眉心被轻轻吹了口气,秦楼回过神来,撞上秦萝圆润的眼睛。
“我不是很会擦药。”
她眨眨眼:“有没有弄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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