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阳根(1/2)
贵妃起居注57、阳根:准备有声小说在线收听
徐循其实也有点猜到赵嬷嬷想说什?么?了,她现在心底的确是有点烦躁,但徐循自己也知道,按《女诫》、《女训》、《女内书》上的道?理来讲,她根本就没有烦躁的道?理。第一,她不是正妃,连正妃都要大度容让,不好妒忌,她算是谁啊,也好去妒忌自己的前辈和?半个上司。第二,她刚陪着太孙几个月功夫,把几年的份都给提前享用了,孙玉女却和太孙分别了几个月,才回南京,又赶上王贵妃娘娘的热孝——贵妃娘娘的丧事是按成穆贵妃的待遇来办的,太孙也要?为庶祖母服丧。在热孝里,肯定是不能行敦伦之礼的,这么?一算,都有小半年功夫了,太孙多宠着?太孙嫔,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不是?
但话虽如此,她毕竟也就是个小姑娘,心里毕竟还?是有些嘀咕的:没有拦着他去,可一两个月没见了,好歹也先来看看她,和?她说几句话……
“其实我心底都明白的。”她也没有和?赵嬷嬷装模作样的意思,低声说,“就是过不去这个坎,嬷嬷您就是不说我,我也知道,我不该有什?么?怨望、妒忌——”
“哪个猫儿不偷腥,哪个女儿不拈酸吃醋呢?”赵嬷嬷的态度倒是很开?明,比不得钱嬷嬷,一直都是正大光明的态度,徐循在她跟前,可绝不敢这么?放松。“这几年和贵人在一个屋檐底下,您是什么?脾性,奴婢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也不叫妒忌,您就是心里有点不得劲,也不会因此对太孙嫔有什?么?看法的。”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徐循的肩膀,“该怎么和?您说呢?这都是人之常情,以前刚服侍太孙的时候,您心里存着?畏惧,太孙只要不打您骂您,您都觉得他好,都觉得快活。可现在,太孙疼您,和?您好了,您心里也就有了更多的想法,等太孙把这份好也给了别人,甚至是对别人比对您好的时候,您心里就有点不得劲了。我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徐循垂下头没有说话,只是拿手指甲轻轻地揪着香囊上的小线头。
“这男人啊,和?女人不一样。这不一样在哪儿呢?男人有阳根,”赵嬷嬷一下又把话题风马牛不相及地给扯开了,这倒吸引了徐循的兴趣,她禁不住插嘴了。“这我知道啊,嬷嬷——这事,我可比您清楚呢。”
赵嬷嬷一辈子云英未嫁,虽然有了对食,但中人毕竟已经不能当做是男人来看了。徐循这个打趣,打趣得有点刁钻,赵嬷嬷瞪了她一眼,自己也掌不住笑了。她说,“这阳根又叫什么?呢?叫做是非根。男人啊,有了这是非根,就是是非人,他本性不是这样也没有用——不论本性如何,只要有这阳根在,心就绝不会老实。没本事的还?要?出去招蜂引蝶呢,但凡看到个平头正脸的女子,是非根就起来作祟了,自己得不到,也要?在心底意淫一番,这是非根才能满意。可太孙殿下没本事吗?太孙殿下的本事太大了,他看上谁得不到呢?现在后宫人少,也就是你们四个,以后历次选秀,人口慢慢充实,这种事只会越来越多。不是说有了新人就不疼您了,只是殿下也是男人,是男人,就会受这是非根的影响。”
“你瞧,我们女人从一而终,有了一个就能满足不是?还?有那些中人,和?宫人结成对视以后,也是彼此忠贞,一辈子不肯拆伙。”赵嬷嬷顿了顿,很富有睿智地总结,“这就是因为咱们没有那惹祸的玩意儿,不会被它给抓住了脑袋,就能跟着?心走。但凡谁有了那根东西,就是由着它?做主了。可太孙可以这样,贵人却不能这样,您明白我的意思吗?您进宫是为了给天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的,殿下的宠爱,说白了那就是您开枝散叶的机会。您的心思要?放在后代上,而不是舍本逐末,被那根东西牵着走。那东西可没长在您身上,您就是再在意也管不了,再想管,也不能逆了它?的天性……哎,这道?理,我用言语都没法和?您说明白,也只能给您说到这儿啦——”
“不必再说了。”徐循的心现在就和?外?头的雪地一样,她倒抽着凉气,诚心诚意地谢赵嬷嬷。“多亏了嬷嬷,一看我有点着魔了,就把我给拉回来。不然,要?是……要是钻了牛角尖了,那我成什?么?人了……”
赵嬷嬷便欣慰地一笑?,“我就知道,贵人看似娇憨,实则冰雪聪明,该懂的事,您是一点都不会少懂的。”
她把徐循手里的香囊抽了出来——可怜这东西,已经被徐循揉捏得不成样儿了——轻轻地搁到了桌上。“宫里的贵人,都是遴选出来的,没有谁是粗笨的蠢材,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大家都睁大眼睛在看、在瞧呢。这心思若是不正了,即使再怎么遮掩,也难免不被人瞧出来。您只有心正了,才能走得端正,贵人记住我这句话就是了,这一阵子,宫里事多。皇爷的脾性是越来越不好了,昭献贵妃又没了,我们几个嬷嬷私底下闲谈起来,都是心惊肉跳的,总觉得这宫里就像是一锅汤,随着皇爷的心意,皇爷一高兴,说不定一会儿就全滚沸了……这几年,咱们还?是小心谨慎一点,遇事多忍忍、多想想,没什么?坏处的。”
“本该就是如此。”徐循的眼睛,清澈、清凉得就像是太液池的水。“我出身寒微,没有半点根基,即使有了殿下的宠爱又如何?殿下宠我,是他的兴致,他宠,我高兴,他不宠,我也没什么?好失落的。我本来一无所有,他也不欠我什?么?,只要能服侍得殿下开?心,同姐妹们相处和?睦,便算是我这人做得还?不算太失败了。”
赵嬷嬷至此,方才真正地松了口气,她极为欣慰地抚了抚徐循的手背,“正是如此……不瞒婕妤说,自从知道殿下带您回了娘家,老奴便有此担心了。所幸婕妤心底本分,不曾得意轻狂。您既能如此想,我等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是一条,我虽不大管您和太孙的事,但还?有一事要?提醒贵人小心:今儿这些话,您心底清楚就好了。在殿下跟前,可不能显露出来,他宠您,自然是想您开心的。”
“这我明白,自不会扫殿下的兴。”徐循微微一笑?,环住自己的肩膀,轻轻地搓了搓,“这一阵子,我也真是有些被冲昏头脑了,被嬷嬷这么?一说,倒是遍体生寒。还?好,我身边终究是好人多,自己也还?算是能沉得住气,不然……”
赵嬷嬷亦是十分欣慰:小小年纪,乍然得宠,难免飞扬跋扈、四处得罪。太孙婕妤这大半年来,却是处处逢源,这其中固然运道?占了很大一部分因素,但婕妤本人沉稳的性格,亦是居功不小。
能跟着?这样的主子,底下人就省心得多了。赵嬷嬷遂起身告退,“时辰不早了,贵人也早些安歇吧……”
她起身退出了暖阁,徐循却半晌都没有动弹,侧耳细听着赵嬷嬷吩咐蓝儿、红儿做事。待四周重又安静了下来,她才轻轻地推开?了窗子,望着?漫天飘飞的雪花,轻轻地叹了口气。
虽说屋内如春天般温暖,但她却如同置身于风雪之中。并非是环境的险恶,让她兴起了这负面的心情,只是——只是今晚赵嬷嬷的一席话,让她重新意识到了自己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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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楼天半起笙歌,风送宫嫔笑?语和。只要男人在宫里,有人失意孤寂的同时,肯定也有人比较开?心。孙玉女显然今晚就是比较开?心的一个,此时云雨已经过去,她正和?太孙偎在一处说些家常话儿。
“上回我见到金英还问呢,”她趴在太孙怀里,口中絮絮叨叨地道,“我说你出门时候,可有好好用药。他说你总不耐烦吃的,这个不爱吃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好?”
太孙对孙玉女,似无对徐循那种游刃有余的自信和?居高临下的怜惜,却多了一份多年的熟稔和?自在,听孙玉女唠叨自己,他翻了个白眼,孙玉女见了,便拿手指顶着他的额头,说一个字便顶他一下,“你再这样,我到母妃跟前告状去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看着?壮,其实身子骨弱得很——”
“哎呀,”太孙有点烦了,“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每天吃,行了吧?为了这件事,你能把我给烦死。”
孙玉女白了他一眼,“不是为你好,烦你做什?么??”
她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便又放软了身子,趴在太孙身上道?,“这一阵子,在皇爷跟前还?是小心一点吧。娘和?你说了没有?就是你们走后不久,虞美人服侍皇爷时,只是说错了一句话,便被赐了白绫。好像是说到那个什?么?唐赛儿,虞美人只随口说了一句,‘为一人抓了好多尼姑,真大阵仗’。皇爷便是勃然大怒……”
太孙的脸色也有点阴沉了,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又问道,“是了,你们走的时候,你看着?囡囡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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