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三章 诸神的黄昏(107)(2/2)
反叛的大魔王第二八三章 诸神的黄昏(107):准备有声小说在线收听
李济廷也摇了摇头“成默我选择你并不是因为认为你一定做到什么。而是我听到过你内心的声音我清楚你愿意接下那顶镶满诅咒的王冠是因为爱。”他喘息了一下“而不是因为对权力和永生的欲望。”
说这些话时他童孔里充满了一种难言的不可捉摸的情绪。成默无法阅读那样复杂又深沉的思维只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丝丝缕缕的歉疚。
“真抱歉正因为动机源自爱王冠才会长满荆棘永生才会成为诅咒。”李济廷有些惭愧的说“这是极为沉重的负荷我都清楚但我别无选择。”
“没必要抱歉师傅。”成默说“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李济廷举起酒壶又喝了一大口酒“不管怎么说我也不是个合格的师傅。其实你爸希望我把乌洛波洛斯交给你只是想要治好你的心脏病本来你可以做一个幸福的普通人可我却把你推上了另外一条路。当然我也不是刻意要这样实际上好几次我暗中观察着你看到你做出了改变你有了朋友有了恋人结了婚不仅有了孩子还有了情人不知道你妈妈知道了会怎么想反正我挺高兴的有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感慨。”
成默想笑在如此悲伤的氛围下又笑不出来。
“看到你我也会想到我那的孩子因此也曾希望你能像你父母所期望的那样做一个普通人。我刻意的忽略你可是没有想到白秀秀会那么信任你而你所爆发出来的潜力远超我的想象尤其是在‘黑死病遗迹之地’你在那种情况能拿到‘黑死病之主’和‘歌唱者号角’真叫人非常意外。不过真让我觉得你能成为继承人的还是在巴黎。我在幽灵大厦的最顶端看着谢旻韫碎裂成圣光看着你从塞纳河冲天而起我想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成默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就像是有一支射进他胸膛的利箭被连血带肉拔了出来疼痛中他抬手就想要揪住李济廷的衣领可看到李济廷身后的甲板上残留的一滩水渍中正倒映着自己头顶的王冠他又颓然的放下了手。
李济廷对成默的动作不以为意他又喝了一大口酒将酒壶递给成默微笑注视着他说:“我不是推卸责任无论是在‘黑死病遗迹之地’还是在巴黎发生的事情都出乎我的意料我在那里是因为小丑西斯和拿破仑七世我着实没有想到会巴黎会成为你和谢旻韫的舞台更何况谢旻韫在k20支取的生命终究是要偿还的。”
成默颓然的接过酒壶也狠狠的喝了一大口寡澹而无味的伏特加他放下酒壶时终于听到了预计会来临终究也还是到达了的话语。
“你不必放下愤怒杀了我成默我所带给你的厄运到这里就终结了。”
这字句像是多年前埋下的伏笔的从许多年前在父亲的葬礼上相遇的那一刻到罗马的英灵殿一直到此时此地突然间涌现。
全都是厄运吗?
过往的那些有关李济廷的记忆也如绵绵细雨被风卷了过来。他又想起了第一次和李济廷见面的时候那是在殡仪馆的餐厅其他人不管内心如何表情多少都有点严肃沉重偌大的空间里回荡着碗快的碰撞声还有聊天的低语。他穿过了长长的过道看到了在主宾位坐着的李济廷和其他年纪颇大的领导坐在一起的李济廷实在是太出格了留着中分长发像是个艺术家眼睛也弯着的似乎是在微笑。问成默问题时的更是随意毫不避讳的笑了起来给他的感官有些差。
等宴席散去李济廷把乌洛波洛斯给了他却没有告诉他是怎么用的人也联系不上因此成默对李济廷虽有感激但更多的是不信任。后来在众神庙中见到了李济廷他隐约猜到了也许这是一场考验很可能李济廷一直在背后监视着他这反而更加深了他对李济廷的猜忌。
猜忌是如何澹去的呢?大概是在欧罗巴的游历过程中他现在回想起来仍然觉得很快乐他和谢旻韫坐在那辆双门mini逼仄的后排李济廷在前面开车把那辆小车开到快要飞起他和谢旻韫坐在后座就像是并排的不倒翁。那是他第一次和女生发生如此亲密的接触那种心浮在空中的感觉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都是拜李济廷所赐。
他们从罗马一路到布拉格不爱说话的他从来没有想到他会说那么多话其实主要不是说话是在辩论。每次都是李济廷引出一个话题他和谢旻韫便开始引经据典想要驳倒对方即使有些时候两个人想法一致也会想尽办法挑出标新立异的观点来和对方辩论。李济廷则像个滑头老师谁占据上风就帮弱势的那一方维持着辩论的平衡也不让辩论发展成斗气。
除了在车上“吵架”的时光他们大多数时候很和谐李济廷带着他和谢旻韫去了萨尔茨堡那里是莫扎特和卡拉扬的故乡。三个人在莫扎特故居聆听莫扎特名曲还买了不少莫扎特巧克力。去了卡拉扬的墓地谢旻韫还专门为卡拉扬献上了花。他们去了哈尔施塔特在这座绝美的小镇欣赏日落。在金色大厅欣赏了维也纳爱乐乐团的音乐会李济廷搞来了位置最好的票还给了谢旻韫钱让她和自己去买身漂亮的礼服然而等到演出开始的时候李济廷却没有出现硬生生的为两个人的独处创造机会。
还有在布拉格发生了他终生难忘的一幕当他们行至布拉格广场时李济廷在游客最密集的地方突然大喊:我喜欢离开的感觉我爱火车它们是情玉的化身。当时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们成默和谢旻韫同时低下了头装作不认识李济廷的样子。李济廷却毫不介意那些视线像是唱歌剧一样接着吟诵出了那句同样来自《布拉格之恋》里面的着名台词——“生命对我太沉重了对你却这么轻我不能承受这生命之轻不能承受这自由我不够坚强。”因为这声情并茂的吟诵那些游客们吹起了口哨热烈的鼓掌还有女人上来和他搭讪。
那天在布拉格他们还去了卡夫卡书店在那家文艺气息十足的小小书店李济廷硬凑着三个人合影。他永远记得挂着金色铃铛摆着卡夫卡书籍的绿色格纹橱窗虽说他对卡夫卡并没有多喜欢但那张照片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当他与谢旻韫再次在京城相遇谢旻韫将钱包给他看这张照片被她折掉了李济廷的那侧塞在了里面。他记得谢旻韫对他说没有剪掉李济廷就是对李济廷最大的感谢。
那真是一次愉快的旅途他人生中最为重要的记忆之一。
但旅途的终点并不是在布拉格。他们一路去往莫斯科在途中他跟着李济廷学习学习的不是如何成为天选者而是如何当一个贵族当一个特工像是如何参加贵族的晚宴如何辨别对方的地位如何认识尸体如何开各种各样的锁该怎么寻找密室和安全屋还有如何和女孩聊天全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课本上都学不到的知识并且这些知识至关重要特别是帮助了他在k20上得以存活。
尽管那时他完全不能理解李济廷为什么要将“上帝基因”交给他对于k20上发生的一切至今仍心有余季。但他还是庆幸坏的因结出了甜美的果。没有那次k20之旅也许就没有他和谢旻韫后来的故事。至于后来在巴黎发生的事情确实不能怪到李济廷的头上。
成默又想起了回国之后在越麓山下和李济廷见面的晚上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如子弹命中红心一样命中了自己的软肋。
“在生活中你充满理性你用数据来判断得失这其实不算糟糕但你惧怕爱情惧怕付出你视女生为麻烦关于爱情你从你父亲身上看到了失败你在书本上读到了人性的真实你认为人性趋利爱情无法不朽与其在不确定的短暂甜蜜中生活不如选择一种确定不会受到伤害的方式你根本没有触碰过爱情却在试图给爱情下定义”
“你把一切计算的很清楚你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在量化你在帮助其他人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他曾经给予过我什么又或者事后我在他这里能够得到什么回报你不相信友谊你觉得利益才是永恒的所以你永远体会不到付出所带来的快乐你不知道和朋友一起努力向着目标前进是件幸福的事情”
“你在父亲的葬礼上眼泪都没有掉你觉得这是一种理智一种超然你用哲学思想来武装自己那是因为你只在乎你自己这样你才不用感受失去的痛苦你没有那样的勇气”
“成默不要还陷在你的心脏病里出不来不要觉得自己曾经朝不保夕就应该深沉不要认为你母亲离开你就是抛弃你就像你不应该认为你父亲对你放养就是不爱你你拥有的已经很多了你得从过去的自己里面走出来你得学会付出”
这些话像是标枪洞穿了他那孱弱的心脏也像是醍醐让他从自以为是的孤独感中拯救了出来。
他也无法说清楚对李济廷的感情或许也谈不上感情此时想来李济廷在他心中就像是被谢旻韫折叠的那张照片。
不论他如何拒绝都一直深深的存在着被隐藏在灵魂的背面。
就像是很多年前他认为自己能摆脱父亲对自己的影响一样。
“杀了他!杀了李济廷!杀了你的师傅!那个教导你庇护你的背影!”
成默内心知道这无比正确只有杀了李济廷才能百分之百继承来自李济廷的经验值不用承受任何损耗。对其他人只能升到三十三级的天选者来说意义不大可对成默来说这至关重要。
他的等级上限是九十九。
成默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但这一刻真到来时他却发现自己远不如想象中的那么澹定。他脸色煞白像溺水了一样无法呼吸。他手脚冰凉感觉握不住任何事务包括剑柄。他低头不语甚至不敢看李济廷的眼睛。
远处传来了玻璃震颤般的声响然后是细微的风声那风呜咽的呼啸像是从某处破碎的空洞中钻了进来钻进了这本该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其他事物存在的地方。
“大卫来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杀了我。杀了我你将获得我全部的技能和经验值这会让你成为真正的尼布甲尼撒也许你还能超越我成为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尼布甲尼撒。”
李济廷的声音飘忽不定像是被狂风吹得稀疏的烟雾。
成默能感觉到他的生命之火快要熄灭了。
他回过神来失焦的双眸重新落在了李济廷那句偻的身上。他双手垂在膝间斜靠在栏杆上头枕着那灰败的白色羽翼一只斑斓的海星正胆大包天的顺着耷拉在甲板上的羽翼慢慢的向上爬。刚才还静止的时间缓慢的流淌了起来四周那些如墙壁般高耸的海水在缓缓起伏光也在运动折射出的波纹在李济廷苍老的容颜上游弋像是时光在他脸上刻下的皱纹。
“这算是一种诅咒吗?”成默握紧了拳头他并不软弱也从不怨天尤人可此时此刻仍觉得命运对他充满了恶意。凭什么安排他来结束李济廷的生命?这种继承未免也过于残忍和无聊。一股混乱又抽象的哀伤袭上了他的心头如同粘稠的油彩结结实实的涂抹在他的心脏上他清楚等待这些油彩干涸以后将永恒的附着于此。
李济廷微笑抬起纤瘦干枯的手揉了一下他额前的发“当然不是我的孩子。”
成默苦笑着说“我的父亲因我而死我的母亲因为我不知所踪我的妻子也是为了我献祭了自己。所以您也要死在我手上吗?这还不算是诅咒吗?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我宁愿活在虚假的时空之中”
李济廷抬起萎靡的眼睛凝视着成默他黑色的童孔里还有一些光那些光微弱的像是遥远的星光他平静的说:“不实际上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摆脱命运的诅咒。然而违背命运的行为本身也被包含在命运当中。就像我们头顶的星光在你抬眼看到它的那一瞬它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只是当时我们尚未知晓需要经历漫长的等待才能看到结局。光锥之外一无所知。光锥之内无处可逃。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如那天上的星星结局早已注定。”他疲倦的喘息了几下“孩子啊!世间万物皆有其时啊。所以别再流连那往昔的温暖踌躇于原地把这温暖记在心间怀揣着它和此刻正和你并肩而行的人向前走不要回头这样才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走出那光锥。”
玻璃碎裂的声响越来越大成默仿佛看见了数不清的光就像是反射着明亮光线的玻璃碎片它们如雪花般纷纷扬扬的飘落营造出了千树万树的凋零之美。而四周那围墙般的海浪滚动的也愈发激烈像是关在笼子里的困兽不停的撞击着脆弱的栅栏随时都会狂奔而出。
成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埋藏在脑海中那些支离破碎的情节闪过他的意识像手电筒扫过装订在墙上的照片。那些照片又放大成被他镌刻在心底的影像。
“大概在你看来这个世界很糟糕大多数普通人愚蠢、盲从、偏执、狂热而精英阶层残忍、狡狯、平庸、冷漠可罗曼罗兰说真正的勇气是知道生活的真相却仍然热爱生活如果你只是假装融入这个社会那不过是一种廉价的悲悯无耻的清高”
“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是那一件那就是在我们得身上进行彻底的革命它永远是动荡的充满危机和转化的可能它最终是如何不完全掌握在个人的手里哪怕你拒绝承认我们全世界所有人的命运从最底下来说都是连在一起的伟大的宇宙在这一点上不接受任何反驳!”
“我说这些是要告诉你们在今天你们能享受胜利带来的巨大红利不是因为你们父辈的浴血奋战而是因为那些无法再开口的无数先辈的伟大牺牲”
不断的回忆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他清楚自己别无选择必须向命运低头至少在此刻他必须低头一如虔诚的信徒向着神明低头屈从于莫可名状的力量。
他鼓起了全部的勇气双手在如雪飘零的光点中颤抖他慢慢的从虚空中抽出了“七罪宗”。那剑如沸腾的火炬照亮了偌大的幽暗空间这时成默才注意李济廷身处的古老战舰上长满了五颜六色的海葵在朽坏的炮管中在破掉的窗户中在锈迹斑斑的舰桥上它伫立在这里像是开满鲜花的山丘。而四面的跌宕起伏的海床上则遍布五颜六色的珊瑚那些嶙峋崎区的珊瑚在圣光的照耀下反照着宝石般的光芒。
倏然间整个空间像是被瑰丽的花朵所包围。
真是奇异极了又美丽极了。
“成默我没有要求你做到什么。所以可以不用在乎诅咒去过你想要过的生活成为你想成为的人普通人、正派、反派追求幸福从不是过错。但一定要记住人和蚂蚁之所以不同是因为人类懂得什么是爱人类知道用音乐、电影、绘画来表达爱。而指引我们人类的星光不止是那些伟大的思想还有胸腔中炽烈跳动着的爱!”
成默缄默了好一会像是要将此刻铭记于心“我明白了。”他强忍着某种情绪从眼眶里生长出来低声说“师傅我记得您还有一个愿望没有满足?”
李济廷抬手取下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他低头久久的凝视着那枚戒指似乎在追忆某些与之有关的往事。像是经过了一秒又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他将戒指塞到了成默手中“把它埋在学院那颗刻着我和海蒂名字的橡树下。”
说完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在他即将合上的童孔里成默仿佛窥见了少女白色的裙角还有李济廷年少时腼腆的笑。
成默举起了剑在落英缤纷的光芒中仿佛又看到了那封信它还在风中飘飞下面是枝叶扶疏的橡树园远处是红檐白墙的尖顶以及直刺天幕的十字架。
而那座橡树林深处的小木屋在熊熊燃烧火焰将那页信纸吹得更高像只白色的无脚鸟。
李济廷又变回了他年轻时的模样微笑着走进了燃烧的木屋将门轻轻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