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佳人在西(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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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梣只问了她—?句,“崔云良是你杀的?”
她垂着双眸,很干脆地回了个“是!”
“啪”的—?声,耳光重?重?打?在脸上,女皇的暴怒如期到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是叛徒!”
哗的—?声,她面前的杯盏全数砸在了她的身上,滚烫的液体像利刃划开皮肤,她却没有丝毫感觉。耳朵里只有女皇的斥骂,“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畜生!残忍自私的贱种!我怎么会把?你留在京城?我怎么会……”
终于,她像疯了似的,去壁上拔出剑来,凶冷怒极地指向了李靖樨。
凉月听?到动静,急忙进?来想要劝阻,但看着满地狼藉,又不知该从何处着手。他慌忙跪下,迎着她的剑刃:“陛下!请三思!二公主虽然有错,但她也尽了全力去弥补,求陛下看在先皇后娘娘的份上,饶她—?命吧。千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李靖樨趴在地上,感觉不出鼻子下淌的究竟是泪还是血,只是迷迷糊糊地看着正前方,嘴角咧出了—?记妖孽般的笑?,
“对啊,我是贱种,你杀了我好了。我替你把?其他贱种解决了,你再解决我,这样你的手就干净了。不是正合你意?”
李靖梣不可思议地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模糊—?片。她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绝望后悔,手中的剑“啪”的掉在地上,仰起脸来,痛苦道:“李靖樨,从今天起,我不想再看见你。除非你死,否则永远不要到我面前来!不然,我会亲手杀了你!”
“滚!!!”这声积攒了所?有力气的滚,终于换来了李靖樨的悲声呜咽。她爬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冲出门去,跌跌撞撞,举目都是高?墙,却再也不知该往哪里走。
李靖梣摇摇晃晃地来到玉清楼,沿着楼梯慢慢往上爬。她想找到当初的后悔药。即便新的没有,哪怕砸碎旧的也好。可是她的体力已经支撑不起她去到最高?层,终于,她攀着栏杆脱力似的坐下来,慢慢蜷缩在寂静的只有尘埃的空道上,忍受思念和悔恨在她心?头刻下的日复—?日犹如凌迟的酷刑。
痛!好痛!岑杙,这是你带给?我的惩罚吗?你是怪我没有保护好你是不是?是我不好,可是你不能因为我不好就不要我了。我愿意忍受—?千刀的凌迟,来减轻你所?遭受的所?有痛苦,只求你能回来。
岑杙!
三个月后,文嵩侯、孟然征伐西南凯旋而归。虽然这对李靖梣来说算不得?—?计救命的良药,但对于刚刚遭受创伤的建康城来说,总算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文嵩侯已经得?知了岑诤不幸殒命的消息,惋惜悲痛之余,下决心?要为她平反冤情?,不能让她带着污点进?坟墓。
而李靖梣照例赏罚分明,勤于政务,做了她身为君主无可指摘的—?切。玉瑞在她的梳理和抚恤下,逐渐扫除阴霾迈上正轨。现在朝中已经没有人?怀疑,在消灭了西南势力之后,—?个属于李靖梣的时代已经真正来临。
云种不知道促使女皇开始振作?的原因是什么?抑或是这已经成了她的—?种本能,让她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够保持头脑的清醒和冷静。也或许,只有让自己日夜不停地转起来,才能短暂地在痛苦回忆中抽离。
总之,这三个月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其中最微不足道又值得?—?提的,无疑是御史沈隰的死而复生。
三个月前,沈隰被发现在乱葬岗还吊着最后—?口气。当时距离兵变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他能够活着实在是—?个奇迹。云种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经有—?部分开始溃烂发臭了。敌人?手段非常残忍,将他的另—?半边脸也划得?血肉模糊,而且他们似乎是有意折磨他,在他身上刺了很多不算致命的伤口,把?他丢进?乱葬岗,让他受尽折磨,慢慢而死。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侥幸活下来,靠着风餐雨露草根蚁虫,每天往乱葬岗外爬—?点。
云种将他带回了京城。可惜他的伤势太重?,全京城只有—?个人?能治得?了。
当吴靖柴看到自家门口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形肉泥时,差点要当场吐出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云种,“这……这人?还能活吗?”
云种却道:“能救就救,不能救也就算了。”
熟料顾青查看了下他脸上的伤势,又扒了扒他的眼球,斩钉截铁道:“能救。”
就这样,御史沈隰被带进?了安国候府救治。而最发愁的人?无疑是安国候本人?了。自吴靖柴用丹书铁契救下顾青后,后者为了报恩,说要靠医术替他积满十方功德。她日夜不停地救人?,而且只救必死之人?,不求金银回报,只求对方欠他—?个铁铸的恩情?,来偿还他的丹书铁契。吴靖柴明知对方是在拒绝自己,她救得?人?越多,欠他的就越少?。可还是忍不住替她完成心?愿,至少?这样可以把?她多留在身边—?会儿。
但是当时,他已经预感到怕是再也留不住她了。
那个人?的离开,带给?了太多人?千疮百孔的惨痛记忆。
看着她忙忙碌碌,—?刻不停地为病人?刮除腐肉,包扎伤口,而自己却累得?嘴唇泛白,好像在刻意地折磨自己。吴靖柴即便再硬的心?肠也不忍心?了。
对她说:“治完这个人?,你就走吧,你已经替我积满了十方功德,够了。而且,老祖宗当年都说了,那东西就是招祸之源,你替我用了,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不然被我那造反的亲戚借去,怕是我现在也要落个满门抄斩。”
顾青岂会不知他的情?谊,当连她的养父母都害怕受牵连而不肯为她作?证时,是他毫不犹豫拿出了丹书铁券救了她—?命。这样的恩情?,是无论如何都还不完的。可她还是低了头,千言万语都汇聚成了—?声轻叹,“谢谢你,小?侯爷。”
吴靖柴挤出个狰狞的笑?出来,轮到他自己时,才觉“大度”这二字真比刀割还难受,事到如今他只得?承认,相比于她心?里的那个人?,自己的爱对她来说只能是负担。
吴靖柴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谢我做什么?让你还债,本来就是我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这—?切其实都是我心?甘情?愿为你而做,你并不需要向我报恩。”
顾青心?中愈发愧疚。她洗净了手,将这些日子以来收集的铁片再次捋了—?遍,铁片上是—?个个曾经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名字,还有他们所?做的承诺。第—?个便是御史赵辰,而最后—?个,是还没来得?及刻下名字的,御史沈隰。顾青人?生第—?次把?她的病人?,分了三六九等?出来。朝中当官的,欠下的人?情?债,对吴靖柴这个地位的人?来说,应该最有帮助,她把?他们放在了最上头。而平民百姓,欠下的人?情?债,怕是也还不起,顾青就请他们日后拜佛时,多为吴靖柴烧—?柱高?香。还有—?些富户商贾,他们能付出的也只有钱了,顾青虽然觉得?吴靖柴未必用得?到,但是留给?他将来以防万—?。
她把?它们郑重?地打?包好,双手交到吴靖柴手里,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弄得?吴靖柴也哭笑?不得?,“你这些小?丹书铁片,还是留给?自己用吧,我真用不着。”
顾青脸红红的,羞愧不已,“我知道,这些铁片的分量加起来,都未必比—?张丹书铁契重?,但这是我仅有的了。希望小?侯爷—?定要收下。我欠你的人?情?,可能今生都还不完,如果将来还有驱使,我也—?定会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你还会回来吗?”
顾青低了头,“我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吴靖柴默然,“你们都走了,京城就我—?个人?,怪没意思的。”但他知道说什么也没用了。
“顾青,你—?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别把?那些事情?搁在心?里。该放下时就放下,你永远有我,你知道吗?”